Saturday, November 28, 2020

《狩猎》一部寒冷彻骨的电影

 


 虚拟世界里谎言和真实已够把人们的认知搅浑。想起“舆论能杀人”在文革时期也是司空见惯,“人言可畏”在一个道德至上的群体意识下可以名副其实地迫害异端,何况是一个小女孩不经意的谎言。这部《狩猎》是丹麦托马斯·温特伯格执导,麦德斯·米科尔森、托玛斯·博·拉森主演的电影。影片用一个关于绯闻、谎言、仇恨和怀疑的传闻毁掉一个男人生活的故事,讲述了一个小小的谎言变成“事实”的过程,向我们揭示了众口铄金的的含义。

《狩猎》是一部寒冷彻骨的电影。不温不火的叙事和冷静理智镜头之中酝酿了近乎绝望的压抑、狂躁与寒冷,这部丹麦电影就像北欧的冬天一样寒冷,在颤栗中毫不留情的在人性与社会道德划上深入骨头的一刀。”影评说的一点也不过分

该片架构的是一个虚假的性侵故事,但事件背后折射出的更多是人心的难测,令人深感窒息和压抑。影片内容貌似感觉和狩猎行为没有太多的联系,其实不然,端倪就在其中,这人本来温和纯善,但往往很容易被周遭的冷枪冷炮给袭击,不小心弄得遍体凌伤,主人公卢卡斯就是这么吃了哑巴亏。人都得有狩猎的本领,否则很容易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狩猎在丹麦当地风俗应该是比较隆重的一种仪式,一个男孩成为男人的标识,就是成为一名狩猎者。通过成人礼,就说明这个男孩可以拥有自己的猎枪,在捍卫自己的同时,更应该保护自己的亲人和家园。狩猎者不仅仅是一种称号,更应该是一种坚强勇敢的男性英雄气概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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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情介绍

刚刚和妻子离婚的卢卡斯在一家托儿所工作,心地善良个性温和的他很快就受到了同事和孩子们的喜爱,其中,一个名叫卡拉拉的早熟女孩对卢卡斯尤为的亲近。面对女孩幼稚而单纯的示好,卢卡斯只能婉转的拒绝,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举动将他的生活推向了风口浪尖。

 卡拉拉报复性的谎言让卢卡斯背负起了性侵女童的罪名,一时间,这个好好先生成为了整个小镇排挤和压迫的对象。好友的愤怒,前妻的不信任,爱犬的死亡和陌生人的恶意让卢卡斯几近崩溃,而当小小的卡拉拉吐露真相之后,恶意却并没有随着卢卡斯的重获清白而划下句点。

 在影片的最后,卢卡斯狩猎,却被人放了冷枪,虽然没被击中,卢卡斯的心却恐怕是冷到了极点,我们所有观众的背后也生出不少冷汗。

很多人都在讨论最后一枪是谁开的,我觉得根本没有必要。那一枪可能来自任何人。可能是卢卡斯的发小,可能是卢卡斯的好朋友,可能是克拉尔的哥哥,甚至可能是卢卡斯的儿子。

恶意从来都不是来自某个具体的个体,而是来自整个世界。

我们希望真诚地去面对这个世界,却没想到在舆论的枪口下真相是苍白的,事实是无力的

 


影片荣获 

2012年欧洲电影奖最佳剧本,并获得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演员最佳剪辑的提名。

2012    65 戛纳电影节   最佳男演员奖    (获奖)   

2014    86奥斯卡金像奖    最佳外语片(提名)







 

 


  

  

 

 


 

 

Saturday, November 14, 2020

科学和上帝


 

 

 最近看到一则报道,德国人已经从“人工孵卵器”里成功孵出了一对异性双胞胎,而且只需六个月,打破了人类需要自然“十月怀胎”的时间。现在除了人的“大脑”运作功能还是个谜,生物科学突飞猛进啊。都说生物学是一切科学的基础学,记得上解剖学,惊诧这上帝造人太伟大奇妙了,人体从构造和功能包含了物理,化学,机械。。。。多门科学。对比现代科学大踏步的探索翻新,人类的人文进步好像要艰难的多。文明面对野蛮显得脆弱,走两步要退一步。历史上强盛的国家终将走向毁灭。上帝的旨意是不是这才是永恒的。

读到一些讨论帮助思考。科学不能和上帝冲突,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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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说: 科学关注的是自然世界的规律。人文学科关注的是人文的问题。

宗教关注所有上述的问题。同时还关注最根本的几个问题:
1. 我是哪里来的?
2. 我是谁?
3. 人生的目的是什么?
4.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5. 人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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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科学到底有什么特点?它跟别的思考方式或者探究世界的方式有什么不同?我们从结果来看,那是相当清楚的,就是近代科学最后了解了整个世界的结构,宇宙的结构,我们生理的结构,我们DNA的结构,等等。通过科学我们能建造公路、楼房、桥梁,我们的核电站、核原子弹、计算机、手机,没有近代科学什么都谈不上。但是,是什么东西给了近代科学这样一种Magic?……就是事物有两大类性质,一大类性质,伽利略叫做第一类性质,我们翻译成现代话也可以说是客观的性质,第二类性质,不说它是主观的性质,至少它跟主观有联系。
……
现在我们把这个世界上的事物性质分成两大类,一类是第一类性质,我们今天可以说是客观的,不管对什么东西,它都是有效的。第二类是跟主观有关系,我还不说它一定主观,离开了看的人、听的人、摸的人,它无所谓存在不存在。
……
伽利略说,我们这些新的哲学家们(也就是我们后来叫做科学家的)要变一变,他说以后我们再也不去讨论第二类性质,我们第一件事就是把第一类性质和第二类性质分清楚,第二件事就是专门去研究第一类性质。……从此我们就摆脱了旧世哲学那种争论不休却原地兜圈子的窘境,让哲学走上不断进步的道路。
……

从这个角度来想科学是一个非常好的入手点,能够看到科学跟哲学的区别,看到科学跟宗教的区别,科学跟普通人认识事物的区别,而且它的确有助于解释科学的不断进步,以及这种进步所带来的力量。
……
一方面伽利略发现了一个纯粹客观的世界,但是伽利略本人不是一个科学主义者,他只是说我们这些新的实验哲学家,也就是后来的科学家,我们要取得进步就必须集中于第一类性质。但他并没有说,而且他也不认为,人类就应该满足于研究第一类的性质和生活在第一类性质,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人类不可能只关心第一类性质而不关心美、善、正义和非正义,因为人的生活有目标。
 

我们知道伽利略去世那一年就是牛顿出生的那一年,这两个人无缝衔接,一个人开创了科学革命,一个人科学革命的集大成者。到了牛顿,一切都不可能逆转,因为他把几千年没说清楚的事,说得清清楚楚,而且为将来的研究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乃至于后面大概两百年,整个科学就是在牛顿的路上在走。
牛顿当然是沿着伽利略的道路在走,但是他也不是一个科学主义者。大家都知道牛顿最后十几年几乎没有做物理学,如果他要做的话,百分之百还会有好多重大的发现和推进,因为你要是给有史以来的人投票的话,可能牛顿是天才No.1。但是最后这十几年他没有做物理学或者力学、光学,他干吗呢?他在研究《圣经》,当然也做了一点点金术、炼金术,我们的教科书里不爱说这个话,好多一开始研究牛顿传记的也不太爱谈这段,老觉得跟牛顿的光辉形象有点不合。结果有一个叫凯恩斯的经济学家,他还是一个古董搜集家,他搜集了一个箱子,这个箱子里碰巧买到一箱手稿,那是牛顿的手稿,后来凯恩斯研究这些手稿,并且把它部分发表了。大家发现牛顿一直在研究神学,特别是最后十几年,一直在关心炼金术,特别中间有一大段时间沉迷于炼金术。
从这之后我们有牛顿的另外一个形象,这个形象并不自相矛盾,但是跟我们所想象的牛顿科学家的形象不一样,因为对于牛顿来说,他要弄清楚这个世界的结构,他相信上帝绝对不会糊里糊涂的造出一个世界来,上帝是充分理性的,他一定是根据一个非常理性的plan造出这个世界。所以我们要去研究这个世界的结构,这是我们通向上帝的一条道路。通过上帝之所为,来了解上帝。所以我们研究物理学的目的最后是要更好的去信仰上帝,更好的去理解上帝。这是一个完整的牛顿形象,但我们看起来这是分裂的牛顿,但是如果你去体会,他不是一个分裂的牛顿,这是一个牛顿的全体。 

对于牛顿和伽利略来说,他们这两个方面的态度容易合在一起,换句话说,不像现在科学主义可能跟很多东西相冲突,一个重要的原因,甚至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信仰上帝。……

 

 史帝芬·平克,是当代最好的几个综合科学、哲学、社会科学的大家,他最近有一本书叫做《当下的启蒙》,大家一定要找来看。
……
平克说今天很多批评科学的人,都会把还原论作为科学家的原罪,因为一还原就丢失了很多复杂性,就像刚才陈老师说的,只问how不问why的问题。但是平克认为,好的科学家除了讲还原论,他想同时保留还原论和复杂性,“事实上,用深层原理去解释复杂事物,并不是要摒弃其丰富内涵。”
 

威尔逊在《知识大融通》中说了非常类似的观点,他说:“喜爱复杂性但不采用还原主义的是艺术,喜爱复杂性同时也采用还原主义的,就成了科学。”人文知识分子的特点是什么?是只讲复杂性,没有还原的思想。就是陈老师刚才举的,比如柏拉图、柏格森、尼采这些人,他们直接从此时此地开始飞升,向至善的世界或者理念的世界走,他不讲还原。
 

我甚至认可平克的说法,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成就是什么?不是艺术,不是音乐,不是别的什么人文的东西,其实是科学。科学可能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成就,甚至可能没有之一,它是彻底的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对世界的理解和自我理解,而且在可见的未来它一直在向人文社科领域做渗透。但是我们一定要了解清楚科学对我们的意义到底在哪里。用两种文化来比较就是,科学文化对于人文文化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平克有两个说法很有意思,一个说法是说科学告诉我们世界是可以理解的。……科学不是信口开河的,不是用图象的、预言的或者神话的方式去理解世界,它有一种特定的方式去理解世界。
……
平克的第二个说法是,让世界告诉我们,我们关于它的各种看法是否是对的。……不是说我告诉我自己关于这个世界的想法是对还是错,是什么?是世界本身告诉我,关于这个世界的理解和想法是否对或错。其实在这个意义上,从古至今,我们很多对于世界和自我的理解都被颠覆掉了。……
 

我不认为科学可以解释人生在世的所有问题,尤其是根本问题。……
回到第三种文化,我自己还是在试图去想这种可能性,我不认为科学和人文是完全割裂的。人生的目的是什么,生和死的问题,正义与否的问题,这些问题当然不可能完全还原成我们脑神经的活动或者体液的循环,或者肾上腺激素、荷尔蒙这些东西。但是它不能还原成这些东西,并不意味着科学关于第一性的这些解释不会对我们所试图建构的道德理论和政治学说没有反作用的影响,它可能会构成某些限制。……


……
感受质被认为心灵哲学当中最难的问题,是hard question,不是easy question,就在于感受很难被脑神经科学加以解释,这是一方面,它不能通过还原论方式彻底解释感受质,因为每个人对同一个事物的感受非常不一样。还有一个,感受质是使每个个体称其为个体的最重要的东西,我记得查尔莫斯说过,感受质对每个人来说是性命攸关的一个东西,理由就在于它是让每个个体成其为个体,让差异性成其为差异性的最重要因素,这恰恰可能是科学目前为止所无法解释的东西,而这也是我们做人文社会科学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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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革命或者近代科学极大的颠覆了人的自我理解,一般意义上的人的自我理解,由此一来导致的一个后果是,从第一人称单数的角度出发,也即“我是谁”这个问题也产生了巨大的改变。文艺复兴以后有一个观点是:“我是我所是”;“我想成为什么,我就是什么”。
……
文艺复兴、宗教改革、科学革命彻底颠覆传统目的论的宇宙观之后,导致人的自我理解的改变。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还想说,科学也许不能最终帮助我们回答第一人称单数意义的“我是谁”这个问题,但是科学的确极大地限制了“人是什么”的问题,或者说极大改变了“人是什么”的理解,并且进而部分限制“我是谁”的理解,它是有很强的这种约束力在。

 

 像亚里士多德,他讲原因有四种,四个方面,叫做四因说。最重要的原因,规定了事物之所是的原因,是形式因。这个形式,就是form,form就是eidos,往上走的。柏格森说生命就是一个创造性的过程,生命从哪来?从无极自然来,无极自然怎么会来生命?因为无极自然也是一个创造的过程。这个世界整体上就是一个生生不息的创造,创造什么呢?当然是向更高的事物迈进。……
尼采说过,整个世界就是不断向上走的过程,当然现实的过程是不断下降,但是就我们的内在冲动来说,我们推出的东西不断上升,最后上升到supper man,超人。人的目标是什么?要照(还原论)这么说,人的目标就是猴子吗?不是,他说人的目标是超人,向上。
……它不是先还原再综合的上升,它就说那个世界整体上就是一个内在的上升的过程,所以你不知道那个上升就理解不了这个世界。柏拉图很简单,你不知道美的理念你就理解不了美。

Friday, November 6, 2020

这次大选,是不是敲响了美国衰败的丧钟?

 




 今年11月3日美国大选日,由于邮寄选票在几个摇摆州竟然迟迟没有数出最后的结果而搁浅,特朗普,拜登谁胜出了?谁将是2021年的美国总统,全世界在曙目观望。

由于疫情,今年可以邮寄选票,这里的悬念太多了,会产生很多的弊病,这就影响了竞选顺利和公平性。何况这次选举两党又异常的激烈。当然,相信美国的最高法院最终会做出判决。

读到“一家之言”这篇文章,提到“民主是个好东西,但无“门槛”的民主将是一场灾难”。

  让如此重要的大选变得这样无序和混乱是值得深思的,这篇文章讲到罗马国家是如何衰败,点出了公民一人一票民主制度的弊端,放在这里留下来细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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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大选,是不是敲响了美国衰败的丧钟?

 

我知道这个名字有点标题党,似乎很武断,可能很找骂,但仔细想了想了,就得这么起,因为这可能就是我的最终结论。

提起这次美国大选对美国制度的损害,有人说是特朗普耍赖或者拜登(疑似)作弊,亦或者两边铁粉未来可能的不服开打。但事实上,这些撕裂都是将是短期的,就跟戈尔和小布什当年闹得那出一样。再过几年没人会记得。如果问题只在这一层,美国还有的缓。

但这次大选中,这个国家一些更深层的机制,确实出了问题。让我们慢慢道来。

正式开始这篇文章之前,我们先讲一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上曾经存在过一个跟美国极其相似的国家,它有极其强大的武力,却奉行共和制度。它的政治体制由一个领袖和参议院(senate、元老院)和众议院(公民大会)组成,它的军队维护着已知世界的全球化进程,它给了自己公民极大的人权,却又对部分外来者执行奴隶制,并以这些外来者的血汗维持帝国的活力……

是的,这个同时兼具伟大、文明、卑微、野蛮等矛盾特质的国家,就是罗马帝国,或者按他们自己的说法,叫SPQR(元老院与罗马人民)。

罗马帝国的衰败,起于一件事,公元212年,罗马皇帝卡拉卡拉颁布《安东尼努斯敕令》,宣布向所有境内民众普发公民权——在此之前,罗马公民权必须通过继承、赎买或者为帝国服兵役的方式获得。

卡拉卡拉普发公民权的原因并非因为他是激进自由派,而是他的皇位得自父亲,上台之后在与参议院的斗争当中居于劣势,所以力图用扩大公民基数的方式调整罗马的选民结构,制衡参议院……

说简单点,就是政治斗争需要。

但卡拉卡拉没想到的是,他的这项改革将罗马推向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原因很简单,罗马之前搞得有限公民权那一套,虽然不公平,但却是有效的。罗马公民们要么有家族、文化继承,要么为帝国出过钱、流过血。拿到公民权后既有荣誉感、也知道自己该用选票干啥。

卡拉卡拉这么一搞,罗马的核心民族意识、公民的荣誉感、民众参政议政的旧有秩序,一下子全没了。罗马顿时如狂风中的沙画,随时会被吹散。

果然,《安东尼努斯敕令》颁布之后,整个罗马立刻进入了

“混乱的三世纪”,罗马皇帝换得快如走马灯,帝国内战无休无止,更关键的是,后来再出无论多少“大帝”试图改革、励精图治,想“让罗马重新伟大”,都于事无补了。

因为帝国的底层设计早已被卡拉卡拉玩坏了。

民主是个好东西,但无“门槛”的民主将是一场灾难。

这是《安东尼努斯敕令》给西方人的教训,按理说他们应该牢记。

但如今,极其类似的事情,正在“新罗马”美国上演。

这一届的美国大选,现在看,马上要进入一个“双赢”的结局,既特朗普和拜登即便决出胜负,得票差也在微末之间,然后双方都宣称自己获得胜利,闹到最高法去打官司。

以目前的趋势看,如果不出现奇迹,如果不God bless American,这几乎是必然结局。

而今年选情之所以如此胶着。主要是因为邮寄选票。

上篇稿子提到过,邮寄选票这个制度,最早是美国人在过去为了保障选民在不可抗力、确实无法到投票站去投票的情况下,搞出来的“权宜之计”,之前一直就是小范围应用一下。

该制度的真正泛化是在奥巴马时代,民主党人发现,他们的选民中有相当高的比例参政热情不高、懒得去投票站投票,于是就鼓励各州推动相关法案的改革,以便扩大自己的基本盘。可以说,奥巴马和民主党当时是为了党派斗争的一己之私,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的。

当然对这场改革,共和党人做过抵制,但之前文章说了,当时联邦最高法一直在民主党手里,告也告不赢。

而今年的新冠疫情,又让邮寄选票一下子成了大问题,眼下特朗普被翻盘的那些个摇摆州,都是民主党干州长,这些州长们在选前都干了一件事,就是以新冠疫情为理由,用立法、政策鼓励自己选民,用邮寄的方式投票。

于是搞出了5500万张邮寄选票、以及美国参选人数120

年以来最高,这两个史无前例的纪录。

很多人将这两个纪录的创造(尤其是后者),解读为美国人对民主政治热情的在回归。美国这些年的有效投票率一直在50%-60%之间徘徊,今年到目前为止已经飚到了70%

以上,如果把选票全算完,可能还会更高。

但这真的是美国人“民主精神”的回归吗?未必。

过去,在美国,投票也是蛮辛苦的一件事。想象一下,大选日是工作日,你得提前跟公司请假,驱车赶往投票站,投下自己神圣一票,跟咱中国人到银行、居委会去半个手续是差不多的量级。

考虑到美国有些州县地广人稀,投票的成本就更高了。这样模式天然的就屏蔽掉了很多参政热情不高的人,选民如果对两个候选人都不是“真爱”,很可能就不去投了。

事实上,2016年,特朗普正是通过这个漏洞战胜了希拉里。在决胜很多“铁锈州”,他的很多铁粉大老远跑去给自己的特总投票,请注意,这些人的邻居很可能是倾向民主党的,只不过也没那么真爱,于是就放过了。

有人说2016年的大选,是特朗普发现美国沉默的大多数的过程,所以那批没去投票的人,其实才是真正“沉默的大多数”,他们当中很多是底层黑人、忙于工作而年轻人或者对政治不太感冒的妇女,都是倾向民主党的,他们比他们的爱川普的邻居们更不喜欢参与政治,这些人本来跟政治是无缘的。

但当2020年,民主党利用“县官不如现管”和防疫这两个优势,给邮寄选票大大的搞了一波推广,这帮人的民意就泛上来了。由此造成了一统计邮寄选票,特朗普就被翻盘的情况。

说白了,四年前特朗普靠愿去投票站跑一趟的铁粉胜出,四年后拜登靠懒得跑这一趟的路人粉得胜。

双方四年一个来回,比的不是谁更能说服既有投票选民,而是谁更能逼着更多“沉默的大多数”发言。

邮寄选票的异军突起,在不考虑民主党“投票舞弊”(可能性很小)的情况下,就是这次美国大选出现的最大新情况。

如果不被叫停,邮寄选票在未来很可能成为一种愈演愈烈趋势,因为得胜的民主党食髓知味,看到邮寄选票对自己有好处,肯定会利用拜登在任总统的优势力推,民主党相比共和党本来就占优势,邮寄选票的BUFF再一加,共和党将来更没翻盘的机会了。

这很像两千年前卡拉卡拉为了跟参议院斗所玩的招数。

那么,抛开美国的党派之争,邮寄选票本身对于选举制度来说,是个好主意吗?

肯定不是。甚至对美国来说,邮寄选票将是亡国的毒药

让我们复习一下刚刚讲的那个故事,无门槛的民主,不是民主制度的盛世,而恰恰是它的灾难。

其实美国在建国之初,那些开国元勋们本来就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们给选民投票设立了很多的门槛。

从1776年到南北战争那段时间的历史咱就不说了,该时段美国的制度基本就是罗马共和国时代翻版,只有白人精英阶层有真正意义上的投票权。

南北战争打完以后,黑人在法律上与白人平权了,但投票的隐性门槛依然很多,各州都有各州的“地道”:比如亚拉巴马的税收证明、马里兰要测智商,南卡罗莱纳执行选区限制、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反正就是不让你黑人投票。

这些规定的共同目的,就是让真正能投票的多数选民,都维持在那个价值共同体内部。

当然,这些“糟粕”都被后来的黑人平权运动一点点给改过来了。

但到了19世纪末,美国在联邦层面上,又搞出了个移民配额制。

这套制度给美国每年接受的移民成分的规定。

比如英法德、爱尔兰等美国白人的“自家人”,美国人真的是敞开怀抱,允许他们每年几十万几十万的向自己移民。还在迎接他们的纽约港,修了自由女神像。

但东欧和拉丁美洲,美国人就给他们每年几千配额。

土耳其帝国,每年几百。

印度这样的,每年几十。

中国?干脆就不允许你移民。

《排华法案》你总听说过吧?就是这套制度里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这套制度,在立场上酷似纳粹德国种族主义,在具体执行方式上又有类苏联计划经济。今天的美国人看来,真是要多反动有多反动。

但它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因为移民就是未来的选民。

同时代的美国在各族裔平权和妇女投票权运动上确实大有进步,内部的投票门槛一降再降。但在对外,美国却提高了移民的门槛。本质上,这就是美国在州层面开始消除“投票门槛”后,在联邦层面上建立起了另一道更严厉的“投票门槛”。

这说明,当时的美国政治精英想的还很清楚,投票门槛必须有,在内建不了,就在外面建!

当时的美国精英对投票门槛的执着,就像特朗普一定要修他的墙一样。

与此同时,当时美国对移民的“美国化”也非常成功。比如获得公民身份的考察是异常严苛的,移民局在给你绿卡之前会问很多问题,查你对美国崇尚的那种自我奋斗的精神是否认同,同时入籍誓词啥的必须全文用英语背诵,没有英语说不流利,改用中文或者西班牙文背这样的“人性化设计”。

所有这些,都只为了一个目的,就是让最后投出选票的那只手,必须来自一个“真正的美国人”,他必须对美国民族理念、立国精神高度认同,防止跑偏。

或者按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的话说,投票者自己也必须是“被选择的人”。

但这个体制,到二战以后也玩不下去了,因为冷战期间美国要跟苏联搞对抗。为了打造自己“民主灯塔”和“自由世界领袖”的形象,对移民再这么挑三拣四显然不合适了。于是美国就在五六十年代逐步把“移民配额制度”给废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们今天看到这种移民政策大框架。

这样一来,美国守了两百年的“投票门槛”几乎就被拆干净了。

不是没有人担心过这个事情。

美国科幻三巨头之一海因莱因,写过一本备受争议的科幻小说,叫《星船伞兵》。

这本书在当时的美国地位有点类似于大刘的《三体》,后来被翻拍成了电影《星河舰队》,

还给游戏《星际争霸》提供了最初的灵感。

但无论《星河舰队》还是《星际争霸》其实都有意的把《星船伞兵》的真正内核给丢了。

《星船伞兵》对美国的影响,很像前几年的《三体》带给中国的,

正如在中国引发热议的《三体》一样,《星船伞兵》本质上也是本“政治科幻小说”。

海因莱因在书中描绘了这样一个未来世界:未来,美国因陷入内乱而毁灭,重建国家的军人们痛定思痛,定了一条规矩,只有服过兵役的人才能够成为“公民”,未服兵役的人则都是平民。新国家的宪法保障所有人的生命、财产权,但只给公民以选政府和总统的投票权……

这样的小说一出手就在当时的美国引发了巨大的争议,很多书迷、媒体都质问海因莱因,为什么要以正面歌颂的形式描写这么一个“法西斯国家”。天赋人权么!投票权人人该有么!怎么能服了兵役才给公民权呢?

当时的美国已经有点“政治正确”的影子了,海因莱因对这滔天的质疑保持了沉默。但他的理论,其实在《星船伞兵》一书中已经借人物之口说的很明白了:

“在人类历史上,从绝对君主制到完全的无政府主义,人类已经尝试了上千种政治形态,所有这一切尝试的出发点都只有一个,即提供一个稳定、高效、具有善意的政府、维持社会的运转。

而所有社会体系都通过同一种方式来实现这个愿望,即把公民权限制在那些被认为有足够的智慧,具有足够意愿,可以公平地使用这种权利的人之内。我重复一遍,‘所有社会体系’。即使那些所谓的‘无限制的民主’,也要把不少于四分之一的人口排斥在公民权之外,以年龄、出身、投票税、犯罪记录等等为理由。因为他们知道,不加区分的让所有人都来投票,将是一场灾难。”

你今天回头看看,海因莱因跟我们的大刘一样,真的都是科幻小说家外衣包裹下的大思想家。他们都用科幻小说,给自己民族的未来提出了警告。

可惜海因莱因的话美国人听不懂,或者说不愿懂。他们继续在拆门槛。

移民制度放宽之后。投票权唯一的隐形门槛,就剩下了到场投票了。

美国公民如果愿意在大选日请假、到投票站去跑一趟,那说明他至少还算是个最低意义上的“优质选民”,应该会愿意在选前花时间了解、思考一下竞选双方的主张。

反之,假如一个选民连假都懒得请,腿都不愿跑,只愿意在大选尚未开始前早很多天,提前寄个信把票投了。那么这样的人参政意愿能有多强烈呢?谁能保证这种人不是只看了一个竞选广告、或是凭着自己一时的主观好恶、或者单纯因为身份原因就把票给投了呢?把这样的“懒惰选民”拉进严肃的政治选举,除了搞乱政治还会有什么效果呢?

当然,这里要说明一点,今年的新冠疫情,导致可能确实有些人因为太怕染病而没有去投票站。但从邮寄选票导致投票率超大幅度拉升这一点看,肯定也存在很多“懒惰选民”被硬拉进来的情况。

而正如前一篇文章所说的,投票的过于“简便”化,投票门槛的一再消失,正是麦凯恩等美国正牌保守主义者们所惧怕的。而且这种趋势如果不加遏制,未来肯定会进一步发展,不署名的邮寄投票既然有合法性,那么网络投票、手机投票也应当有啊。

想象一下,未来的美国老百姓,可能刷着抖音,打着游戏,顺手就把手机上突然弹出的选票给投了,没准还能在两党僵持不下的时候,用手机搞个全民公决啥的。而他们可能根本无暇了解自己决定的这些国家大事有多严肃。

在自由主义者看来这可能是个乌托邦,但保守主义者知道,这玩意儿就是“暴民政治”么,当年苏格拉底不就这么被雅典人投死的吗?伯罗奔尼撒战争雅典不就这么败斯巴达的吗?

所以共和党一定会去联邦最高法院打这场官司。

不仅仅是因为这次计票关乎特朗普的连任。

也不仅仅是因为邮寄选票的推广会让他们在未来的选举中永无翻身至日。

更是因为,美国的投票门槛,不能再这么降下去了。

这样下去美国要完。

所以下一步就要看联邦最高法院怎么判了,联邦最高法院是美国建国者为保障其制度设立的最后一道防线,现在保守派占比6:3,不是没有叫停邮寄选票的可能,但有的法官不“爱惜羽毛”。如果他们再崩了,美国就真的要完。

结尾,作为旁观者,我们再来讨论一个问题。

从雅典、罗马到今天的美国,在建国之初其实都设立过“投票门槛”等防范过度民主化的制度。但为什么最终都失效了呢?为什么西方的投票门槛总是一再降低,最终越过难以承受的界限,拉着国家走上衰亡呢?

这显然不是什么“民主潮流大势所趋”的政治口号所致。

学中国历史的人,都知道中国历史有一个总趋势,叫“内部阁僚外部化、权力化”,中国历史上的历代帝王,总是在不停的给自己身边的秘书班子赋权,让他们替代本应掌握实权的外朝官,当这些人成为外朝官后,后面的皇帝再提拔新的秘书班子,重复这一循环。

从隋唐初期的中书省、到唐德宗跳过中书省设立翰林、再到明太祖废丞相设内阁、再到雍正皇帝架空内阁大学士设立军机处……

这种循环的成因是皇帝们总要面临现实而具体的政治斗争,为了从外朝官那里重新夺权,他必须给一批身边人赋权,让他们帮着自己一起干。这样出于现实目的的小修小改不断累加,会给传统社会的集权政体不断积累不可消除的冗余,最终当整个体制积重难返时,制度就衰亡了。(参考清末改制之艰难)

同样的,西方政治体制其实也有一个类似的死循环,只不过由于西方政治的根基不是中央集权而是民主选举制,这种冗余积累不发生在政府内部而是选举中。参与选举的双方,在现有选民势均力敌或者某方居于劣势时,总会有人基于现实利益,想从现有选民之外再拉一批支持自己的人来入局,以改变力量均势。双方不断玩这种游戏,投票门槛就会越降越低,最终超越限度,让制度走向衰亡。

卡拉卡拉普发公民权,是因为他在现有罗马公民中无法获得足够多的支持,与元老院抗衡,而罗马当时又无力继续外战,为皇帝积攒支持和荣誉。

林肯签署《解放黑人奴隶宣言》,是因为联邦军在南北战争中陷入劣势,林肯必须做点什么挽回败局。

民主党这几年力推邮寄选票,是因为他们太想在此次大选中击败特朗普,但在“积极选民”中又实在凑不到多数……

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政治游戏者们都知道,拉支持自己的新人入局,比改变局内老人的思想,容易的多。但这是种偷懒的做法。

正如中国古代皇帝为了政治斗争不断在政府内部叠床架屋一样,西方的政客们在不断的从既定选民之外拉人入局。两者都是出于眼前的政治利益,却违背了政治制度设计本身。

民主在超越一定限度之后,其制度性的衰亡就是不可避免的。眼下的美国,正在越过这条线。

所以在可预见的未来,我们将看到美国这座“民主灯塔”的崩塌。不是因为经济、军事或者别的什么问题,而恰恰是民主制度的底层,已经被新卡拉卡拉们玩坏了。

这场选举,将永载史册。